面試時，常常被問到一個問題：「用一句簡單的話，形容自己吧？」既然要「簡單」，那就～言簡意賅，不囉嗦，兩個字：努力！夠簡單了吧！

我常將自己在台大法律的好成績，歸功於我的努力；可我心裏明白：比我努力的，大有人在，成效卻不見得有我的一半。為何如此呢？其實，我也不太明白，別人的努力，我看在眼裏，可之所以成果不彰，原因何在？只有當事人自己才清楚明白吧？（或者～連他自己也不太清楚？）可如果一定要我猜想原因，我想啊～我從不是個死讀書、讀死書的人，坐在書桌前看書一個小時，就得創造出一個小時的功效。嗯，我的確非常講求方法和效率，也經常自我修正，調整讀書方法和計劃；除此之外，我的「天賦」，居功厥偉！大概就這兩個原因，使得我每付出一份努力，就可以不多不少地，獲得一分的收穫。

法律，要想念懂、念通、念得觸類旁通，沒有天份，是不可能的！這是我經歷了大學四年、研究所兩年，花了六年的時間，成天與法律為伍後，最深刻的感受了。

法律，本就是集文化之大成，沒有優越的語文能力，包括口說與書寫，怎能把法律文化的精要，用最到位的文字展現出來呢 ?! 法律，是適用在一堆雜亂無章、不按牌理出牌的事實裏，大腦裏欠缺卓越的組織能力，又怎能在腦子裹，畫著王澤鑑老師的樹枝圖，快速地理出頭緒呢？

那～語文能力，都已經是大學生了，還有辦法補救和加強嗎？還有，什麼是「組織能力」啊？能練嗎？能學嗎？

我想：有志者，事竟成！這兩種能力應該都是可以學、可以補救的，只是～不容易啊！

我的運氣極好，在這律師迅速貶值、經濟快速萎縮的低迷年代，這六家事務所，竟然都決定錄用我了！收到錄取通知那一刻，那種成就感啊，真的是～遠遠超越了通過國考的喜悅！

可這樣的喜悅，只持續了五分鐘；從第六分鐘開始，就陷於該怎麼選擇的長考。這六家事務所開出的條件都差不多，薪水都比我原先預期的豐厚。實習律師嘛，相信工作內容也都大同小異；這幾家事務所的案件品質，差異也極小。這可怎麼辦好呢？乾脆「擲筊」好了。

其實啊，我是誇大其詞了，真的沒有那麼難選，而且，我在面試之前，也沒有料想到～完成了六家事務所的面試和筆試程序的同時，我的心裏，像有一面鏡子似的，這六家事務所的優缺點，一項一項的列在我的腦子裏，不須太過傷神，我早已為這幾家事務所作好了排名。

大四那年選修了許多法律實務課程後，不需要老師苦口婆心的告誡，大四的學生都已經明白：學校所學的、教科書上所寫的，大概窮盡我的一生，也不可能遇到那樣「規矩」又「制式」的案子。我選擇大事務所的目的，不就是想見識見識～「法侓業」這個世界，究竟是長什麼樣子？訴訟之外的非訟領域，到底是多麼的海濶天空？法律又能在各行各業、社會的每一階層，發揮多大的作用呢？

我的指導教授在出國攻讀博士之前，曾在某大事務所工作，這可是眾所周知的喔！因為啊，他寫的一份海損事件的起訴狀，至今仍為該事務所封為範本；那份範本，太有名了，連海商法老師都曾影印發給我們瞧瞧。研究所時，聽指導老師說起那份起訴狀，他說了～寫出這樣一份可以列為教學範本的起訴狀，可不是因為他太過聰明、自個兒想出來的；那份起訴狀，也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。他工作的那家事務所裏有位合夥人，對他特別照顧，每每合作處理一個案子時，總是不厭其煩地，在每次會議結束後，向他詳細解說、檢討，教他如何分析一個案子、又該如何和當事人對話。老師是想告訴我：進了大事務所，如果有人願意帶妳、教妳，妳可以在短時間裏，學到別人一輩子都學不到的知識。

老師謙虛了，老師的聰明才智，從台大法研所時期開始，那可是出名的；就連我們這些後生晚輩，也時有所聞！多少來自亞洲的學生，即使進了美國知名法學院，也擠不進那有如鳳毛麟角的 SJD 名額裏；就算擠進去了，受限於大陸法系的背景和語文能力，研究主題多半和亞洲的法律制度，脫不了干係。可我的指導老師，偏偏「逆勢成長」，不但在沒有任何背景的支持下，擠進了哈佛大學法學院每年只收個位數字的 SJD ，而且選擇了法律人最不熟悉的國際經貿實務，若說連老師都不敢自稱「聰明」，那～我這個平庸之輩，豈不是離「腦殘」的境界也不遠了？

不過啊，謙遜，才是真正的智者的表現。對於愛因斯坦這位前無古人、後無來者的天才，很感興趣，可說是遍讀了他的傳記，但就是不曾有印象，愛因斯坦曾經誇讚自己是天才。他是不是天才，那是個「法院於職務上已知的事實」，無須證明；可是呢，若有人需要把「聰明」和「高智商」常常掛在嘴邊，才能「證明」自己的聰明才智，那～我除了聯想到「自曝其短」之外，實在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～～

扯遠了。老師的諄諄教誨、幾句葴言，我一直放在心上。這六家事務所，怎麼選呢？實在不難，從各個事務所負責面試的合夥人或資深律師的態度，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對新進律師的重視程度。有的呢，大約是太忙了吧（可哪位大事務所的合夥人不忙呢？），直到都已經坐下面試了，才開始一邊和我談話、一邊翻看我的履歷；相對的，有的合夥人，人家也是日理萬機，但從他在面試之前就已經想好了問題、翻閱過我的論文，還有面談時的懇切態度，我很清楚的知道：這家事務所有永續經營的遠景、有培植後進的計劃。如果有幸能夠進入這家事務所工作，我可以從一位只會紙上談兵的書生，短時間內變成馳騁沙場的大將。